害怕

自訂立「規矩」以來，她的壞習慣收斂了不少。

雖然還是常常遲到還是一般晚睡晚上還是一直忘了刷牙卸妝……但至少，罰得較重的壞習慣她都沒再碰：例如把整顆檸檬吃下去、例如用美工刀在手臂上劃上一道道的傷痕、例如不脫隱形眼鏡就去睡覺……

最初，她以為是因為害怕懲罰。尤其是他從不忍心多打變成越掙扎打得越重，效果從一道道不規則打到破皮常常落到大腿的傷痕變成sip spot上均勻明顯的腫漲，處罰從用手打變成排列有致的工具依序落下，挨打從隨意亂蹬亂踢變成雙手被按著腳踝放置了不許掉下的木拍，結尾從小心翼翼不碰到傷口變成塗完薄荷膏再用木拍加溫然後不許亂動否則加罰，她更覺得，自己變乖是因為害怕。

但當那天不開心的她拿起那把銀色的美工刀在手上一轉，既想發洩一下也想討一頓鐵定是毫不留情被打到極限的教訓，可還沒劃下的那瞬間她想起的，除了是那「要是對自己殘忍我會對你更殘忍」的威脅，更多的是他眼中流露出來的認真。

說實話，儘管她不喜歡被罰更不會故意犯規，但在日見嚴厲的規則下，各項小錯累積下來的處罰也絕對稱不上輕鬆。即便如此，她頂多是有「乖一點」的推動力，或是數目到了一定程度後的戰戰競競小心翼翼，卻從來沒有「那不許做」的心理壓力。因為她知道，他雖然想改好她的生活習慣，卻不至於真的介意她這般亂來，更不會因此生氣。

可當牽涉到傷害自己這個課題，她知道那是不一樣的。她還記得當她胃痛不已時他擔憂的神色，當她說起以前自殘的經歷時他緊皺的眉頭，他談到不脫隱形眼鏡的後遺症時認真的情緒。他不介意她過分的任性不計較她偶爾發作的脾氣，可是對於會對身體真正造成傷害的行為，他的不悅來自由衷的心痛。

她不諱言，在心情低落的日子，她的確有傷害自己的傾向，包括，逼別人傷害自己。在低谷的時候，她也好想被打到趴在床上兩星期走路都一瘸一拐的狀態，明知道有許多事情一做才能迎來真正的狠打，可是，想到他會因此不開心，她就做不出來。

對，她是害怕。她害怕他心痛。